編者按
在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之際,中國科學家博物館“抗日戰爭中的中國科學家——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專題展”正式面向公眾開放。
中國科學家博物館特別邀請中國科協創新戰略研究院副研究員劉向東帶我們參觀。劉老師長期致力于中國近現代科技史與工業遺產研究,曾多次受邀在中國科學家博物館做專題講解。一起跟隨劉老師的講述了解茅以升“建橋”和“炸橋”的故事。

在近代中國橋梁工程的星空中,茅以升是最耀眼的星辰之一——他不僅是康奈爾大學的全優學子,為母校西南交通大學爭得留學免試殊榮,更以滿腔熱忱直面錢塘天塹,在民族危難之際,用“建橋”與“炸橋”的抉擇,書寫了從橋梁專家到愛國志士的壯闊人生。
1933年,在北洋大學任教的茅以升接到國民政府浙江省政府委員、建設廳廳長曾養甫的電報和函信,請他共商建錢塘江大橋之事。1933年10月,經過細致考察,茅以升拿出了鐵路公路上下聯合式的鋼橋設計方案。
1935年4月,錢塘江大橋正式動工興建,茅以升投身錢塘江大橋建設時,面對的是堪稱“世界級難題”的挑戰——“怒濤卷霜雪”的錢塘江讓外國工程師望而卻步;40米厚的泥沙層、松軟的江底地基,被稱為“建橋禁區”。

建設中的錢塘江大橋。來源:中國科學家博物館
茅以升邀請了他在美國康奈爾大學的同學羅英擔任總工程師,他帶領團隊“泡”在江灘上。由于日本侵略腳步日益加快,為能夠早日建成大橋,運送人員和物資,茅以升等人決定打破傳統施工方法和流程,要求基礎與橋墩同時動工,橋墩與鋼梁同時動工,提出“上下并進、一氣呵成”的新辦法。面對水深潮涌、江底流沙無形、石層承壓力差等難題,茅以升帶領團隊在工程實踐中創造性地用“射水法”“沉箱法”“浮運法”等先進技術,解決了80多個施工難題,一步步把設計圖變成現實。
經過925個日夜的艱苦奮戰,1937年9月26日,錢塘江大橋下層單線鐵路橋面率先通車,成為中國近代橋梁史上的里程碑。

1937年,茅以升(左一)與浙江省建設廳廳長曾養甫 (左二)在錢塘江大橋建設工地。來源:中國科學家博物館
大橋下層鐵路通車后,軍隊和軍用物資開始過江轉移。然而大橋通車的喜悅尚未消散,抗戰的烽火已逼近杭州,茅以升接到通知,要即刻安放炸藥,準備炸毀5孔鋼梁。次日清晨,本為防空襲未開放的錢塘江大橋公路面緊急開通,當天即有10多萬人過橋轉移。若大橋落入敵手,將成為其運送兵力與物資的重要通道,后果不堪設想。在個人心血與民族大義的抉擇前,茅以升做出了痛徹心扉卻無比堅定的決定:親手炸毀大橋。

炸毀的錢塘江大橋。來源:中國科學家博物館
作為設計者,他對橋梁的每一處受力結構、每一個關鍵節點都了如指掌。炸橋前,他精確計算炸藥埋設位置——既要確保橋梁核心功能被破壞,阻止日軍通行鐵路,又要為日后修復保留關鍵構件。12月13日,南京淪陷,杭州危在旦夕。上海、南京之間不能通行火車,大橋成為中國軍民撤退的唯一后路,僅22日一天撤退轉移的機車就有300多輛,客貨車2000多輛。在大橋通車使用的89天里,搶運出的物資價值早已超過大橋的造價,更轉移了無數軍民,避免了更大的損失。

北岸引橋對面拍攝的大橋全景。來源:中國科學家博物館
12月23日,日軍先遣部隊抵達橋頭,茅以升果斷下令炸毀大橋。5孔鋼梁落水,與茅以升預計的效果完全一樣。轉移到后方后,茅以升帶領大家整理出14箱大橋檔案、圖紙,為以后橋梁復建保存了最重要的資料。他說,“這些材料是無價之寶,我們要像保護生命一樣地保護它們。抗戰勝利了。要修橋、建橋,培養橋梁技術人才,這些東西就有大用了。”1946年春,茅以升回到杭州,領導修復大橋。1947年3月,大橋鐵路公路恢復通車。
如今,錢塘江大橋依舊屹立在潮涌之中,列車與汽車依舊在橋上穿梭。每當人們經過這座橋,不僅會驚嘆于它的工程奇跡,更會想起茅以升——一位既能“建橋跨天塹”,亦能“炸橋守家國”的科學家。
(茅以升為九三學社中央原名譽主席。來源:中國科學家博物館微信公眾號)